车里客

For Cherik ❤

April / 北极四月 03

01 02

章二 -52°到-38°摄氏度

“撒旦身边还有一伙魔鬼同他作伴,崇拜他,鼓励他;而我却形影相吊,徒然招人憎恨。”*

*译注:(英)玛丽·雪莱著,陈渊,何建义译,弗兰肯斯坦,江苏科学技术出版社,1982年03月第1版,第122页。每章开头出处相同,今后不再一一注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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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她迟到了。”

Erik放下夜用望远镜,瞥向坐在雪地摩托引擎盖上的Moira。“老样子。”他嘟囔道,接着眯眼往水面望去。

“我来的时候你一般都走了。”她说,一边把面罩朝鼻子上抬了抬。

极夜依旧深沉,依旧寒冷,没有阳光。近年来平均气温上升——到了夏天,例证比比皆是——但在冬季,温度计显示的数值仍然低得很。今天早晨,蓝色指示剂勉强显示在-50度附近。Erik不得不缩着身子前进,避开寒风,以防冻伤。

“我猜你来早了。McCoy当了逃兵?”Erik再次抬起望远镜,伸展能力探寻诺斯曼飞机的金属和轰鸣引擎。他通常能在听到或是看见之前感觉到它,但将三种触觉结合,更利于快速发现。

“是的。他看见温度计,差点吐了。”要不是皮袄摩擦作响,几乎看不出来Moira耸肩。

“他是个孬种。”Erik总结道,任由望远镜滑到胸前。

Moira从喉咙深处哼了一声,隔着针织帽挠了下眉毛。她的帽子和皮袄都是此地聚落送的礼物。“你就不是?”

Erik盯住她。“你在玩什么把戏?”

“没什么。只想说除非土生土长,正常人不会喜欢在这里生活。就承认你是个异类吧,Lehnsherr,别老找Hank的茬。”

Moira与她的研究生的区别就在于她从不抱怨。“那也不能抹杀他废物的事实。”Erik喃喃道,又把望远镜抬到眼前。

Moira静了一会儿。“你知道,”接着她说,“你的学生说不定也一样。”

Erik咬紧下巴,耳朵中血液流动声忽然响亮起来。“他最好不是。要是他跟Stryker一样,就归你管。”

“千万不要。”她低声说,做了个苦脸,示意他把望远镜再递过来。

收到那封信后,Erik给行政部门寄了两封信,表示他绝不会给任何一个人当保姆,他们要是强迫他,就是在侵犯干扰他的研究,可能损害科研成果。第一次杳无音信,无助于他平息怒火。第二次则回了一条短短的“申请资金者对大学应尽义务”,他气了好几天。

连Kitty都问他怎么了,但他回答不关她的事。以她的性格,自然就搁置不提了。

Moira又把望远镜举到眼前,这时他感到血液里一阵熟悉的翻涌。过了几秒,一阵低低的轰鸣传入夜晚。正西方,海天之际,突然出现了诺斯曼忽闪忽闪的一排灯,同引擎声一起越来越近。飞机噪音尖利,Erik捂住耳朵。他身边的Moira将望远镜放在腿上,他们一起望着诺斯曼靠近地面,烈烈风中,燃料气味刺人眼睛。

飞机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儿,然后重重一声着陆。引擎关闭,过了一会儿,扶梯落下,出来一团红色。

“真不知道你们怎么在这个活地狱活下来的。”Marie从飞机的后照光处出来,手里抱着板条箱,说道。“这哪是人住的地方!”

“你也早上好,Marie,”Moira说,“你好吗?”

“冻死我了。”她抱怨道,然后转向Erik,“你一副火冒三丈的样子,Lehnsherr,跟我有同感?”

Erik摇头。“不是。”

“好吧,我跟谁开玩笑呢——你爱死这里了,你个混蛋。”Marie不高兴地说,忍住没有耸肩。

“研究生们什么想法?”Moira问道,在护目镜后眨了眨眼。

Marie笑出声来——短而尖锐。“我去叫他们,让他们直接跟你讲。”

然后她转身走回飞机旁,爬上扶梯。她走后,Moira又转向Erik,眼睛盯着毛,眉毛拧起。他双手抱胸,沉默良久,Moira一下都没眨眼。“怎么了?”很显然MacTaggert就是盯着他玩,他厉声问道。

她清清喉咙。“我知道你沉浸在厌世模式里。但我是认真的,我发誓,Lehnsherr,对这孩子稍微温柔一点。”

她声音很低,又被闷在衣服里,但那些话还是传进了他的耳中。Erik咬紧下巴,固执地瞪着前方。

“他什么孽都没做。目前。”Moira望向冰封的港湾,语气严肃,“你要是因为能力不足之外的缘故把他赶走,我就要你好看。”

“我脾气躁。”

“随便你,我不管。你不想带他,但他也没想落到你手上。”

他想开口回击,这时飞机里Marie喊道:“我知道外面冻得要死,但你们快点出去让我关门!”接下来一阵窸窣落地的声音。不久,两道影子从后面跌跌撞撞地走出来。他们身裹贵价衣服,武装到了牙齿,抱满箱子袋子。

Moira最后望了他一眼,然后滑下温暖的雪地摩托前盖,护目镜下她的眼睛闪亮。“欢迎来到奇奇塔约克,旧名布劳顿岛。我是Dr. MacTaggert,主管海洋生物学机构,”她说着,昂了昂头,“哪位是Mr. Cassidy?”

高个子的红衣服举起手。“是我,夫人,”他说得很慢,帽子下翘着几簇红毛,“Sean Cassidy,前来报到。”

“这又不是部队,Mr. Cassidy。但我希望你能适应良好。”Moira同他有力握手。她的话严肃,语气倒是轻快。“那么你就是Mr. Xavier了?”

另一个之前一直忙着弄设备的研究生从Cassidy后面走出。小个子,尽管裹了许多衣服,但他看起来不像Stryker那么皮包骨头。

他将两个重箱放在雪地上,然后向Moira伸出手。“没错。很高兴认识你,Dr. MacTaggert。”他发元音明显不像个美国人。“我读过你的几篇文章——你在污染物方面的研究令人钦佩。”

Moira高兴地笑了,眼角泛起纹路。“谢谢你。我也很高兴认识你,Charles。真可惜不是我带你。”她说,没有再废话下去。“那位先生有福气了。”

“噢,好的。”Xavier转向Erik。他戴着护目镜,围着脸,但黑暗中Erik也看得见他那热情的目光。他咬紧下颌。

“你一定是Dr. Lehnsherr。我一定给你造成了很大不便,抱歉。但容我冒昧地将之归咎于Dr. Frost。Charles Xavier,请多关照。”

Xavier伸出他那戴着露指手套的手。Erik不敢置信地盯住,Moira瞥向他,他还是向Xavier草草点头。“欢迎。”

“谢谢。”Xaiver说。他的手徒劳地落到身侧,眼睛却笑起来。

Erik忍住叹气。“就这些?”他指着地上的箱子,说道。

护目镜下,Xavier的蓝眼睛熠熠生辉,他耸肩道,“嗯,当然还有背包。两个月应该够了,有洗衣机的话。”

“没有,要手洗。”Erik告诉他,一边走向雪地摩托。“你坐雪橇上,行李放板条箱旁边。” 

Xavier点头,弯下身子,轻松地抬起箱子放到板条箱后。Erik搬起另一个重得惊人的箱子,放在旁边,然后用扁平钩带捆起来。他绑得可能有点儿紧,那也不关别人的事。

他绑的时候感觉到了Xavier的目光,跟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,一直都在,令他泄气。于是最后一个钩子刚一钩好,Erik就盯住了他。“你看什么呢?”

Xavier扬起眉毛,接着就上前一步,“够用吗?”他说,指着箱子和绑带。

“什么够用吗?”Erik用力拽下把手上挂着的头盔。

“绑带,路上用的,”Xavier的声音带着疑惑,问道,“我听人说相当颠簸——”

“还不知道你是个交通专家呢。”这孩子或许挺结实,但他的加分很快又因为能力不足而掉下去了。

“我没说——”Xavier开口道,但Erik在他加速前打断了他。

“上雪橇,不然我们就要冻死在这里了。”他说,打开雪地摩托的座位,将多的一个头盔扔向Xavier的方向。

Xavier没有立刻拿起头盔,但至少没让Erik再次催促他,就戴好坐在了雪橇上,抓着连在雪地摩托后面的栏条。

Erik最后一次检查了引擎,转向他,“你也想被绑着吗?”

“我坐得稳,先生。”无论如何,Xavier的声音并不似弄虚作假。Erik扬起眉毛,转弯找Moira的时候又平了——她正在同另一个研究生活力十足的讨论着。她对他们的迅速亲近和信任总是令Erik颤抖。要不是在这个地方,她会有麻烦的。

“MacTaggert,”他叫道,她立刻转过头,“我们走了。”

天黑着,除了Moira护目镜的反光和扬起的手什么也看不见。“一路顺风——还有保重,Mr. Xavier。”她喊道。

Xavier挥起了手,“会的!”他说,“那就两个月后见了,Sean!”

另一个研究生笑了,“说定了,Charles。”这就是他们能听见的最后一句话,之后引擎轰鸣,打破寂静,Erik开向东海岸,黑暗像张开的嘴一样包围了他们。

Erik握着把手,跟着自己的足迹回到了站子。隆隆的引擎声足以盖住除去自身和他的呼吸之外的一切声音。为此他庆幸极了。要是得听一个小时Xavier缓慢的、咳嗽的呼吸声,他会疯掉的。虽然他过了五个月的黑暗生活,本来就已经快疯了。他感觉得到Xavier的目光,盯着他的背,让他的骨头深处扭曲不适。他很久没被盯过了。至少,没有被人盯过。假如Xavier是那种眼神虚浮、言语空洞的安静家伙,Erik可不会让他留下。就让大学砍掉他的基金吧,他才不忍呢,他想着,咬紧牙关,开过山顶。

除去轰鸣声,这一路悄无声息。半个小时过得很快,气象站熟悉的轮廓映入眼帘。

紧凑的房子,歪斜的天线,从未显得这么丧气。

他下了摩托,膝盖发出响声,靴子留下雪印,然后转身看着Xavier小心翼翼地起身,动作谨慎。Erik一句话没说,开始解行李货物上的钩子绑带。Xavier还在继续望着他,但他开始明白他的目光是避不开的。只有习惯这一个办法。

Erik夹住杂货,上了楼,打开门锁。“进来,快。”

至少,Xavier善于服从命令,立刻到了他后面。他一进来Erik就关上了门,将严寒拒之门外。

跟大部分人家相比,站子并不算暖和。Erik已经适应,室内十四度几乎算得上炎热了。让Xavier抱怨去吧,但据说尽可能控制室内室外温差对各方面都有利。

“到工作室安置去。”Erik说着脱起了衣服,挂在门后的钩子上。“进门往右转。”

Xavier点点头,放下沉重的箱子,弯腰解开靴子的鞋带。Erik注意到他做事很快,然后走过去按下电灯开关,昏黄的光如常地笼罩房间。房子一点都不大——短过道,右边是厨房,然后是有无线电的工作室,左边进门是狭小的卧室,右边则是浴室。

好在地方够两个人住,不然Xavier会被逼疯走人的。

Erik在桌边坐下,Xavier将箱子拖进来。他用余光望见一张可折叠桌子和一台显微镜已经打开来装好了。Xavier做事不声不响,既不吵也不求助。过了一会儿,Erik就沉浸在了从浮冰上的气象气球收集来的数据中。

尽管如此,他不可能像往常一般进入无我的状态。另一个人的呼吸声打破了寂静,如同波浪打在岸上。那声音自然却不停歇,让他没法彻底集中注意力。他活动下巴,有点儿疼,试图忘记干扰。他再写一个字母笔尖就要断了,就在这时Xavier站起来了,哼了一声。

“大功告成。”他说,向刚建好的小小工作站点点头——显微镜,架子,不同的容器和培养皿。“不多,正好够了。”

Erik放下铅笔,整理起了日志。

“我睡哪儿?”Xavier指了指他的行李——一个大背包,两个小包。

Erik放回椅子。椅腿蹭着地板发出声音。他站起来,“穿过这儿。”他说着三步就跨过房间。假如说他昨天还嫌房间小,那今天简直足以引发幽闭恐惧症了。他只能擦着Xavier的肩膀挤过去,进入更小的卧室。

卧室跟衣柜一样小,却还容得下三张床。来这儿后他一直睡的是靠近工作室的左侧墙边的床铺,窗子下面还有一张更小的床,他忘得干干净净。光是看着就感觉够不舒服的。Erik不讲究睡觉的地方,但可能的情况下他还是要选最好的。毕竟这辈子他已经睡过太多糟糕的地方了。

他端详Xavier的脸色,什么也没看出来。他将包放在了右侧墙边的床上,证明自己还算清醒。床垫很硬,但不算太可怕,他坐下来,弹簧呻吟着。

“我知道你不习惯有外人在,Dr. Lehnsherr。”Xaiver开口道,胳膊撑在膝盖上,深蓝色的毛衣随着肩膀动作展开来。“但你有规矩的,对吧?我会遵守的。”

还算机灵,知道自己不受欢迎。Erik将手伸进裤子口袋,不让他看见自己握拳。“没有。”

“没有?”Xavier高高扬起眉毛,“一条也没有?”

“别碰我的设备,别的都随便你。”Erik打断他,“只是不要冻死。我没时间给你挖坟。”

Xavier认真盯了他好一会儿,盯得Erik后颈发凉。不过,Xavier一笑出来那感觉就消失了。“当然,”他说,低头望向双手,“我尽量。”
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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